在宝岛过屏东县沿24号省道蜿蜒而上，一路远眺，尽是层岭叠嶂的山峦峡谷。由头顶盘旋的苍鹰指引，历经千辛万苦，才好不容易进入薄雾弥漫、白云飘绕、溪水潺潺、渺无人烟的云雾深处，这儿就是总人口仅7000多人、神秘的台湾原住民鲁凯族的圣地——雾台乡。

我们刚下车，陪同就请来鲁凯族头目的儿子，自荐叫卡拉瓦。他，一脸络腮胡子，浓眉大眼，会讲普通话，语言相通避免了很多障碍。当他得知大陆客此行是专程前来探寻鲁凯族的石文化后，大表惊讶，九十度鞠躬后，大步流星亲领我们去观赏他坐落在山顶上的个人杰作——独特的黑色片岩石板屋。

近观此屋，整座建筑通体全由一块块片岩自然砌成。墙体上下部分，片岩呈水平排列，密密实实，浑然一体。中间的墙体则巧妙地将石片一左一右45度衔接，既有动感，又极富艺术感染力。享誉“石屋”名不虚传，除了梁柱、门窗外，墙壁、隔墙、地板、屋顶等不可思议地竟都由片岩垒就或砌起，甚至连床铺、炉灶、垃圾桶等生活用具也清一色用石材制成。屋顶上雕有脸谱的镇风石迎风而立；射日英雄及勇敢猎人的塑像则高高镶嵌在石板墙上；室内伫立着高大的祖灵石柱；庭院中石板小桥及迷你石板屋风情万种……这座已被公认为雾台村地标的“石宅”，俨然成了一座石文化博物馆。

观赏这座冬暖夏凉的石屋，我们最想了解盖此栋经典奇屋，究竟要花多少时间。卡拉瓦用十根伤痕累累、粗糙开裂的手指，诉说着一个泣天动地的感人故事：对于任何一个鲁凯族男人，盖房是一生中无与伦比的头等大事。最初两年每天天一亮，卡拉瓦睁开眼睛第一件事，就是光着脚翻山越岭遍寻较为平整的页岩。待页岩越积越多后，锯石工程更为艰辛，一手握石，一手拉锯，从早到晚锯不了几块。一年下来，断裂的锯片堆积起来足足可装五箩筐。所锯的石片视大小、形状、硬度，分成屋柱、墙面、地板、屋顶等四种建材各有所用。石板屋最奇之处在于不用水泥及任何粘结材料，巧手精心堆砌而成，任凭风吹雨淋，数百年不倒。当耗时五年大功告成时，面对变形的双手、流血的十指，卡拉瓦仰首嚎叫，大哭了三天三夜。

卡拉瓦黑色片岩屋的传奇令人震撼，而要进一步领略鲁凯族原生态生活，非得亲临板岩巷。随坡度爬升的甬道由黑色页岩精心铺垫。两旁护栏上装饰着形态各异的古老陶壶。沿路两侧琳琅满目的雕像与石板画各具特色，部落长老、狩猎勇士理所当然是被赞美的主人公，但此处也不乏平民题材，妇女织布、和美家族一一浮现眼前。绘画、图腾线条流畅粗犷，色彩鲜明浓烈，雕琢古朴有力，用形像的立体图案记载着鲁凯族神奇的历史、习俗、传说，延续着没有文字的特殊文化韵味。

石板屋、板岩巷，历经沧桑，延续子孙，永恒凝固着鲁凯老少追忆岁月的非凡智睿与心力。

作者：周天柱

（上海作家协会会员、上海东亚研究所研究员）